從零開始建實驗室,屢屢受挫,他找到另一條“成功之路”(建自己的實驗室)
編譯 | 杜珊妮
2019年,剛剛從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的李爭,回國就職于云南大學農學院,成為一名作物學領域的副研究員。
就在他著手準備建立自己的實驗室時,一位年長而富有經(jīng)驗的同事對他建議:“你要盡一切可能去完成一個大項目。一旦你有了一篇高影響因子的論文,以后的一切都會順利得多,你的事業(yè)就會變得一帆順風?!?/span>
那時候,李爭也認為這是通向成功學術生涯的“金光大道”。然而,現(xiàn)實卻令他屢屢受挫。
近日,他在Science雜志的Working Life欄目上發(fā)表文章,講述自己的故事。
自古華山一條路?此路不通
早在研究生求學期間,李爭就在聽了大量的學術報告會后了解到了一個廣泛共識:想要在科研生涯上取得成功,就必須敢于做能回答根本性科學問題和取得重大突破的大項目。
在獲得副研究員職位的那一刻,他在心里暗下決心:全力以赴去搞個大項目。
然而作為一所地方高校初出茅廬的年輕科研人員,要想承擔并開展一項有顯示度的科研項目,就需要與更知名的研究人員進行合作。在尋找合作機會的道路上,李爭經(jīng)常被拒之門外。
“在大牌們的回復中,一開始他們往往熱情地贊揚我提出的項目很有意義并且頗具前途。但是,在得知我才剛剛建立實驗室后,他們便開始有了些懷疑和猶豫,并最終拒絕我的合作提議。”李爭說。
合作請求被拒絕,那申請項目資金是否能成功呢?李爭得到的答案還是“不能”。缺乏經(jīng)驗和圈內知名度的他,往往被評議專家拒絕提供足夠的資金來支持他那些“雄心勃勃的項目提案”。
與此同時,作為一名剛剛建立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李爭的負擔也相對更重。他需要從零開始建實驗室,并且手把手培養(yǎng)學生。多重壓力讓他對管理一個大型項目的前景感到“壓力山大”。
此時,來自學生的反饋進一步警醒了他。他們說,老師這一心一意想要執(zhí)行一個大型項目的雄心,讓他們感到“壓力太大了”“擔心自己會搞砸”。
小型項目真那么糟糕嗎?
在近兩年的時間里,李爭陷入了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之中。
一方面他沉浸在“用大構想來獲得大成果”的興奮情緒中,另一方面這些構想幾乎沒有取得任何實際進展,這讓他感到沮喪和失落。
失敗與挫折的打擊,使李爭的情緒逐漸逼近臨界點。他意識到,不能任由這種精神狀態(tài)持續(xù)發(fā)展下去了。
他給自己固執(zhí)追求的想法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大型項目真的是實現(xiàn)科研生涯成功的唯一出路嗎?小型項目真就那么糟糕嗎?
帶著內心的疑惑,李爭再次向資深的同事們聊起這個讓他困擾已久的話題。
“他們仍然堅持向我保證,做大課題才是唯一正確的出路。”
不過這一次,他選擇了追隨自己的內心。他開始構思一些探索性的研究課題,更多是出于他對科學的興趣和好奇心,即便這些科學問題看起來“沒那么重要”。就這樣,他開始了對一系列小項目的探索。
這一念之轉,讓李爭的創(chuàng)造力得以釋放。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從零開始設計項目,而不是一味模仿高影響因子論文中的想法;擺脫了必須在頂尖期刊上發(fā)表論文的思想束縛,李爭開始勇敢地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通過閱讀非自身領域的論文,甚至從圖書館借閱教科書,我發(fā)現(xiàn)了新的可能性,并產(chǎn)生了不少跨學科的點子。”
令他欣喜的是,當與同樣是青年教師的同行討論這些探索性較強,但在金錢和時間與精力方面成本都相對較低的項目時,大家表現(xiàn)得非常熱衷于合作。
同時,李爭用這些點子獲得了一些小額經(jīng)費資助,他的學生們也變得充滿了勁頭。當他基于這些課題發(fā)表了論文時,盡管這些文章沒法像那些大文章一樣成為頭條新聞,但對李爭來說,這同樣是充滿快樂和自我滿足的時刻。
時光荏苒,李爭執(zhí)行這種小課題探索策略已經(jīng)有了3個年頭。在這3年里,他仍面臨過一些質疑。
“有時,資深同事會質疑我的研究項目,擔心我在探索不同方向的許多想法時缺乏重點和雄心。有些人則直白地指出,我把時間浪費在了不夠重要的項目上?!?/span>
然而,李爭對此并不同意。在他看來,小項目不僅培養(yǎng)了他自由探索的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為他未來開展大項目提供了寶貴的科學線索。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的實驗室成員及基礎設施逐漸成熟與完備,為他未來實施更大規(guī)模的項目提供了可能。
對于未來能夠探究更深刻的研究問題,李爭滿懷興奮與期待。
小,不意味著不好
這是一個“大科學”的時代。大型項目、大型團隊、大科學裝置在推動科學發(fā)展的進程中占據(jù)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但這并不意味著小型科學項目就越來越?jīng)]有價值。
2019年,來自美國芝加哥大學社會學系和美國西北大學凱洛格商學院的學者在Nature上發(fā)表了一項研究成果。他們統(tǒng)計分析了1954年至2014年這60年間超過6500萬項科學論文、專利和產(chǎn)品等,發(fā)現(xiàn)大型研究項目與小型研究項目存在一種相生相濟的關系,它們對科學技術生態(tài)的繁榮都至關重要。
其中,大型項目的工作建立在最前沿的科學技術進展之上,致力于成功地解決最重要和最普遍存在的問題以及改善公共設計。相應地,他們的工作更容易受到關注和認可。
相比之下,小型項目盡管可能不會立即受到關注,但它們通常以挖掘新的想法和機會,實現(xiàn)科學技術的顛覆和突破性創(chuàng)新而見長,其價值也不容忽視。
美國印第安納大學伯明頓分校的信息學學者則對出版時間超過60~130年的2000萬篇物理、天文學和生物醫(yī)學論文做了量化研究,同樣得出了類似的結論:小型科研團隊和個體研究人員在推動科學認知邊界的擴大方面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們的研究常常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和思考方式。
來自比利時哈瑟爾特大學的一項研究顯示,科研人員定義個人成功的方式?jīng)]有固定標準,會隨著不同的背景情況、實際需求和職業(yè)階段而發(fā)生變化。成功是個人的,每個研究人員可能會以不同的方式取得成功。
在小項目中耕耘3年后,李爭內心的困惑和掙扎早已大為減少。
正如他給自己發(fā)表在Science雜志上的第一篇小文取的題目那樣,“Small does not mean less(小,不意味著不好)”。
參考資料:
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how-i-learned-high-impact-projects-aren-t-only-route-academic-success.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7807516/#CR10.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19-0941-9.
https://arxiv.org/abs/1511.00040.